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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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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从公司乘“面的”回家,一路上他都在想回去后怎么对晓雪说。面临搬家,这是大事,得夫妻俩同心协力。但当时两人新的冷战刚刚开始,还得先解决这事。一想到又要道歉赔不是说好话,她则板着脸摔摔打打不理不睬,心里就厌烦透了。这还不是主要的。主要问题是,晓雪对这件事将如何反应?

他进家时晓雪对他根本正眼不瞧,不管他出去进来关门开门,一概视若无睹、充耳不闻,让钟锐都无从开口。幸亏家里还有个丁丁。

“爸爸爸爸,以后我跟妈妈睡觉,你跟你自己睡!”

钟锐“嗯”了一声,用目光找晓雪的眼睛,晓雪目不斜视,怀里抱着堆什么东西从这屋去那屋,从那屋去这屋,又变成了聋哑人。钟锐没办法,只好先说话。

“晓雪。”

晓雪听不见,抱起丁丁小床上的被子走,钟锐皱起了眉头。

丁丁跟在晓雪后面很是兴奋:“妈妈,以后我就永远跟你睡了是吗?”得到肯定的答复,忙不迭去抱他睡觉时搂着的小熊。

钟锐跟到卧室。“你这是干吗哪?”

晓雪返身走了出去。

“以后我跟妈妈睡,你自己跟你自己睡。”丁丁回答钟锐。

钟锐这才明白了过来,原地站了会儿,叹口气,跟晓雪过去。

晓雪摔摔打打地干活,钟锐伸手帮她,被她甩开。钟锐没法子,一不做二不休:“别闹了!……听我说晓雪,我们得搬家。”

晓雪不明白地扭头看他。

“这房子,我们必须搬出,两周内。我跟方向平掰了。”

晓雪惊愕地张大了眼睛和嘴。

结果这天晚上丁丁还是一个人睡在了他小屋的小床上。他睡着已许久了,他的爸爸妈妈仍坐在大床上商量那件飞来的事端。晓雪关心钟锐下一步的去处,钟锐告诉了她几个可能的单位。

“……我觉着这几家公司新加坡最好,待遇职务都好。”

“签约时间太长,三年!……我什么都可以没有,不能没有时间。”

“你可以什么都没有,我也可以,但是,丁丁不行!”

“这只是暂时的……不是万般无奈我不会……你得理解我……”

“你也得理解我。你知道我并不贪图虚荣,如果必要,我可以跟你上街头流浪!”

“就是说现在没有必要。”

“你觉着呢?”

钟锐忍了忍,耐心地:“晓雪,刚结婚时没房子,住在我们男生宿舍里你都没在乎,现在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有块儿自己的地方……”

“那时我多大?现在我多大?”

“年龄大了就只能同甘而不能共苦了?”

“我没心情跟你玩文字游戏。……实在不行,找方向平。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!”

钟锐感到难以置信地看晓雪。

“看我干吗?”

“你变了。”

“当然。未必你还要我像丁丁那么天真烂漫!”

钟锐忍了忍,“这事再说。当务之急,先找个住处。”

晓雪也忍了忍,“这事得你去办了,最近我们单位很忙,还有丁丁……”

“我去办我去办,本来就该我去办。”钟锐忙道。

……

钟锐按照广告对着门牌号码敲了一个平房的门,一周里这已是他看的第八处房了。门开,出来一个打着赤膊的中年男子。

“这广告是你的?”

男子点点头。

“这房儿,先看看可以吗?”

“交二百元看房费。”

钟锐拿出二百元钱来,男子收了钱:“我穿件衣服。”往屋里走。

房儿倒是单元房,一层,低矮阴暗,窗外就是一自由市场,钟锐站在门口,连进去看一下的兴趣都没有。男子看看他。

“行不行?”

“不行。”

男子无所谓地:“那就算了。”

二人出门,男子锁门,钟锐在一边等着。男子锁好门:“你还有事?”

“钱,我的二百块钱。”

“咦,那是看房费,事先咱不是说好的吗?”

“可你没说不还!”

“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。看完了还钱,压根没这理儿呀。照这么说,你上电影院戏院瞧电影瞧戏去,买了票,看完了,出来了,还得让人把钱还你,人还得着吗?”

“这……两回事!”

“一回事。电影院人得吃饭,我也得吃饭,我吃的就是这碗饭。”

“我,我去有关部门告你!”转身走。

“今儿这事咱俩可是空口无凭!”男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。

钟锐愤怒窝囊到极点。

最终定下的是两间平房。决不是房子好得叫钟锐满意,因素是多方面的。首先,有院子,丁丁可有个活动的地方。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就是一个封闭的小区,孩子在外面玩让人放心。第二,从性价比上来说,再找不出比这更合适的。第三,跑了这么多天,钟锐木了,也烦了,他急于开始下步的工作。反正是暂时的,用不了多久,他就会打开新的局面。

这次带着看房的人看着就面善,年龄也让人放心,六十多了。他们去的时候是上午,一个妇女正在院子中间的公用水管下洗菜,几个全身光着的小孩跑来跑去。房子坐南朝北,朝向不错,老头儿拿钥匙打开门,钟锐进去,这是一里一外的一个套间,房高近三米,使人感到不那么压抑。钟锐进去转了一圈。

“厕所在哪里?”

“出这院向右拐不远就是。”

“没有厨房……”

“冬天在屋里做,连做饭带取暖都有了。夏天在门口搭个棚子,不成费点事盖个小厨房,一劳永逸。”

钟锐发誓:“我顶多在这里住半年!”

对此老头儿不发表意见,这号人他见得多了,到头来还不得一月月一年年的住下去?住白了头,住到死。人的命,天说了算。

钟锐在附近一个公共电话处给晓雪打电话,叫她来看房,成,就定下来了。

晓雪正忙得不可开交。

自从把方向平的主意向领导做了汇报后,便得到了全力支持,经过努力,一向死寂、没人注意的资料室成了自发布“搞活令”以来全处最活跃、最有成效的单位。临街的墙被打了个门,一方写有“青木书屋”的门匾挂在门上方。晓雪、周艳带着几个人张张罗罗放书摆书,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,俨然是一个很像样的音像书店门市了。这天,是门市开张的日子,张灯结彩喜气洋洋。

周艳把有漂亮姑娘封面的杂志通通摆在上面,一个小伙子从下面抽出本“帅哥”封面的放上面,说:“让他来吸引女的。”

周艳不同意:“女的也喜欢看漂亮妞儿。”

“得了吧。弗洛伊德说……”

“这个姓弗的是男的女的?……男的。是你们男的知道我们女的还是我们女的知道女的?”

这时走来两个年轻姑娘,小伙子努努下巴:“让事实说话。”

大家都静下来,等待结果。晓雪也停下了一直没停的手,就近找个地方一屁股坐下,含笑看。

她累坏了,连着干了这么多天的重体力活。先是卖书,把库里的书都搬了出来,整理,挑选,每种书只留一套,至多两套,有了押金制度,书的周转就会快得多,不会影响业务工作。卖书的钱用来买预备出租的书和影带影碟。卖书那天晓冰说来帮忙,结果不光她来了,还带来了沈五一和他的车,一辆灰色凌志,即使晓冰有课不能来,沈五一和他的车也来,那些天,这部贵族车扎扎实实成了晓雪她们的货车,沈五一本人不光是司机,也是搬运工,话不多,几乎是有问才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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