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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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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回光返照

小雨喂妈妈吃面。“妈妈你感觉怎么样?”

“不错,正合我的口味。”

“不是问这个,问你身体,烧了这几天了,感觉怎么样。”

小雨妈妈动了动身子,感觉了一下,惊奇地“哎”了一声道:“你不问我还不觉。我现在感觉着很好,全身松快,比生病前都好,就说这两条腿,过去关节总疼,现在一点都不疼了。”

“哎,会不会发这场高烧把类风湿给烧好了?”

妈妈笑了:“怎么可能?”

“怎么不可能!……人体这东西可奇妙了,好多都是目前科学掌握不了的。上护校时我们一个老师为此还举了个例子,说的是她的公公。老头七十多了,严重心脏病,房颤,房颤非常难受,把老头难受得都不想活了,整天坐在床上挨日子。有一天家里没人,老头想解手,下床时不小心,一下子从床上摔了下来,结果你猜怎么着?把房颤给摔好了!当时就好了!……听说现在老头还活着,一早晨得喝一斤奶!”

妈妈笑了起来:“都是传,哪能有这种事?”

小雨真急了:“怎么是传?是我们老师说的,她的公公,亲公公!”妈妈只是笑。小雨神往地:“你的类风湿要好了就好了!到那时候我们一块儿逛街,买衣服,看各种各样的玻璃制品,妈妈你不是最喜欢玻璃制品吗?……我也是,不买看着都喜欢。现在的玻璃制品比你从前知道的又要好了不知多少倍,晚上你去,灯光一打,让你眼花缭乱!……还有,妈妈,到那时候我可要天天回家里吃饭喽?吃你做的饭,最爱吃你做的饭,什么样的大饭店都比不了。”回忆,“还记得您烙的鸡蛋海米韭菜盒子,擦碎后的新鲜老玉米熬成的粥,吃一口韭菜盒子喝一口粥,那味道——呕!还有每年春节您做的酥锅,简直可以说放到嘴里边自动的就化了——”闭着眼睛陶醉地,“想想都流口水!”

“这丫头!好像从妈妈这里就是为了图一口好吃的!”

“那当然了。妈妈嘛,基本功能就是要喂好她的孩子!”

都笑了。笑着,小雨突然想起了什么,一下子就不笑了,呆呆地想。

妈妈等了一会儿,忍不住了:“想什么哪,小雨?”

小雨犹豫了一下,小声地:“但愿你病好了,你和爸爸就不离婚了。”

“你爸爸要离婚不是因为我的病,是因为这病把他的感情磨没了。”

“等你病好了,你们可以从头开始嘛!”

“别说孩子话了。……理解你爸爸吧。他没有错。我也没有错。实在要怪谁的话,只能怪命。”

小雨头一点一点地:“对了,没准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,让你们俩重归于好!”

这顿饭妈妈吃了半个多小时,和女儿聊了半个多小时,精神空前的好;吃完聊完,说是累了,小雨便把床摇下来,让她睡了;待妈妈睡着了后,小雨也坐在椅子上、趴在妈妈身边,睡了,睡得格外好,一睡,就到了早晨,到了大夜班护士来测晨间体温的时候。护士来的时候小雨被惊醒了,但没让自己完全醒来,看着护士把体温计给妈妈夹上后,就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。她累极了,也轻松极了。妈妈的体温几小时前她刚测过,三十七度六。迷迷糊糊中感到护士来收体温计了,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,问护士:“多少?”

护士说:“四十度二。”

小雨一个激灵醒了过来,“不可能!”夺过护士手里的体温计亲自看,清清楚楚,一点不错,那透明细玻璃棍里的红线,正停在四十度二的刻度上。她仍是不能相信,伸手去摸妈妈的额头,都有些烫手,怎么回事?!

医生闻讯赶来了,小雨跟他急急地说:“……夜里还好好的,三点来钟的时候我刚给她测了次体温,三十七度六,还说想吃东西,吃了半碗面,还跟我说了好多的话。怎么睡了一觉,一下子就升到四十度二了呢?”

上午,爸爸也放下工作赶来了,父女俩一起守在小雨妈妈床边,她一直在昏睡。突然,她动了一下,两个人不由得同时站起身来,这时,听她叫:“文冼,文冼!”谭教授赶紧凑过去,伏下身子:“袁洁,我在这儿!”小雨妈妈翻了个身,背冲他,继续说:“把中药喝了,趁热!”

谭教授这才知道妻子未醒,在说胡话,他难过地垂首而立,无语。

小雨焦急地:“爸,怎么回事呢?”祥林嫂一般地又说了,“夜里三点的时候可好了,说要吃面,我上陶然她们屋给她下的面,她直说好吃,还跟我说了那么多的话,坐了那么半天,后来她说困了,就睡了,就又烧起来了……怎么回事呢爸你说?!……爸!”带着哭腔,带着埋怨,好像做医生的爸爸就该给妈妈把病治好。

谭教授不无艰难地解释给女儿听:“这就像蜡烛,灭之前突然爆出一个火花……”

“您是说……回光返照?”

谭教授没直接回答,“你说你妈妈好的那段儿,仅仅是精神好,各种指征并没有改变。”

小雨一下子急了:“谁说的?胡说!‘各种指征没有改变’——体温就变了!三十七度六,我亲自给妈妈测的!……爸爸您千万不能这么想,您不能放弃!您得救妈妈!妈妈她就是一个肺炎,常见病,不可能治不好!”

“小雨,你妈妈她已发展成毒血症了。……”

“那也能治!”

谭教授不得不安慰她:“这个科的医生在全力以赴,科主任都参与了救治。”

小雨摇着爸爸的胳膊:“爸!您再去跟他们说说!”

谭教授叹口气,起身:“好吧。”

这时小雨妈妈又叫了:“文冼!”谭教授站住,等待,看小雨妈妈是不是呓语。又是一声“文冼”,小雨妈妈睁开了眼睛。

谭教授上前一步握住妻子的一只手:“袁洁,我在!”

小雨妈妈眼里露出一丝欣慰,一丝满足,长出一口气:“小雨呢?”

小雨也凑了过去:“妈妈!”

小雨妈妈:“好。这件事我得当着你的面跟你爸爸说——文冼,我对不起你,”

谭教授惭愧之极:“哪里!是我对不起你!”

小雨妈妈摇头,对小雨:“小雨,那件事是我撒谎了……”

小雨机械地:“什么事,妈妈?”

“我不想你对你爸有一个错误的印象,……”

小雨重复:“什么事,妈妈?”

小雨妈妈字字清晰地:“我和你爸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夫妻生活。”说完后仿佛了却了一件大心事似的,重又闭上了眼睛。

2.做最坏的准备

小雨和谭教授同时呆住,为小雨妈妈在这种当口会想起说这件事,不由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片刻,谭教授大梦初醒般对小雨:“快!测血压!”

小雨手忙脚乱拿起床头柜上的血压计,测血压。血压计的水银柱上升,下降,小雨紧盯着看,片刻后叫,“爸!妈不行了!”

谭教授急问:“多少?”

小雨声音直颤:“高压50……”

谭教授一把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。……

急救室里,内一科医护人员对小雨妈妈全力实施抢救,小雨和谭教授站在人圈外靠墙的地方,紧张地看,同时尽量缩小着自己的活动范围,已不影响抢救工作的进行。内一科的李主任过来了,对谭教授说:“谭主任,病人需要气管切开。”

小雨看爸爸,爸爸说:“切开吧。”

李主任马上吩咐护士:“给耳鼻喉科电话,请他们来人做气管切开!”然后拿一张手术知情单对谭教授道,“谭主任,签个字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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